德国《时代》周报网站5月6日发表题为《“感谢上帝,战役结束了!”》的文章称,施密特1945年回到汉堡后,如何与亲人团聚并在废墟中生活?请看《时代》周报记者马蒂亚斯·纳斯对他的专访。
赫尔穆特·施密特1918年生于汉堡,1974年到1982年任德国总理。二战初期,他驻扎在不来梅,1941年随装甲师在东线作战。施密特参与了围困列宁格勒和进攻莫斯科的行动。
意识到德国必败
记者问:1945年5月3日,汉堡被当地纳粹长官和平移交给英国人。那天您在哪儿?
赫尔穆特·施密特答:我在英军设在比利时的战俘营里,躺在布鲁塞尔郊外的草地上。
问:对您个人来说,战役是何时结束的?当您被俘时?
答:我内心很早就意识到战役注定结束。希特勒1941年6月发动东线战争时,我就知道我们要战败了。为此我还和父亲的同学赫尔曼·厄特延叔叔吵了一架。当时他是纳粹,是准备役部队的上尉。
问:起因是?
答:我当时对他说:我们会战败,而战役结束时,要是走运的话,我们能住在棚屋里。德国的房子都将变成“棚屋”。
问:为什么您那时就知道要战败呢?
答:因为我懂点历史,了解拿破仑1812年在莫斯科郊外的遭遇。
问:当时有很多德国人认为攻击苏联是战略失误吗?
答:大概没多长人。但提到这点我得说一下,我是个懂历史的德国人,而我的父亲有一半犹太人血统。这意味着,我的眼光肯定比大众苛刻。您想一想,我生活在父亲是二分之一犹太人的阴影下,而且我和谁都不能谈这个,就连和父亲都不行。根据《纽伦堡法案》,我是所谓的四分之一犹太人。我当时不知道纳粹要杀犹太人。但我明白,纳粹视犹太人为敌。因此我当不了纳粹。
应避免历史重演
问:1945年您回到汉堡看见这座城市时,有没有觉得解放了?
答:没有,我的感觉是:感谢上帝,战役结束了!
问:您当时有没有想过,德国人终将为其罪行受到严惩?
答:(沉默良久)我当时没有在政治层面上考虑这个问题。我认为,不能说全体德国人都有罪。有罪的是纳粹。
问:假如在道义层面上思索的话,那么您觉得全体德国人在多大程度上是共犯,或者说应该共同负责?
答:全体德国人不是共犯,但全体德国人无疑应为部分德国人的罪行负责。
问:您是说,没有集体罪行,但集体责任是存在的?
答:德国人对避免历史重演负有集体责任。
把伤疤带进坟墓
问:战役末期您的亲人过得怎样?您的父母、弟弟、岳父母,他们是怎么挺过战役的?
答:所有人都安然无恙!但远亲死了。我弟弟和内弟后来都回家了。
问:您弟弟也在国防军?
答:是的,当然了。我内弟也是。我们都被征了兵。
问:您在汉堡的家产被抢救出来了吗?
答:没有——全没了!
问:失去什么最让您难过?
答:没什么让我难过!我接受现实。这太寻常了。当时汉堡人有半数无家可归。
问:回到汉堡后,您是如何过上正常生活的?
答:起初我早上老是晕倒,因为我严峻营养不良。我们曾试着从林子里偷木头;为了多长弄点吃的,我们把人家刚埋到地里的土豆种刨了出来。我记得,我们有一整天待在自己搭的床上,因为我们没有吃的也没有烧的。
问:食不果腹的日子持续了多久?
答:不好说。但真正饥饿难耐的冬天一年后才到。
问:今天回顾70年前战役末期的往事,您觉得自己还有未愈的伤疤吗?
答:我们这代人会将自己的伤疤带进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