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天石,现为中国社会科学院荣誉学部委员、研究生院教授、中心文史研究馆馆员、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员、研究生院教授博导,南京大学民国史研究中央客座教授,季我努学社顾问,季我努沙龙演讲嘉宾
九一八事变中,日军装甲车侵入沈阳
在公开的函电中,最早出现“不抵挡主义”一词的是辽宁省主席臧式毅和东北边防军司令长官公署参谋长荣臻的电报。
他们于9月19日上午8时左右致电张学良,报告说:“日兵至昨晚十时,开始向我北大营驻军施行攻击,我军抱不抵挡主义,毫无反响。”又称:“职等现均主张坚持不与抵挡,以免地方糜烂。”张学良接电后,即于19日发表通电,中云:
副司令行营效日(19日)来电云:顷接沈阳臧主席、边署荣参谋长皓午电称:日兵自昨晚十时,开始向我北大营驻军施行攻击,我军抱不抵挡主义,日兵竟致侵入营房,举火焚烧,并将我兵驱逐出营,同时用野炮轰击北大营及兵工厂。
20日,南京国民党的机关报《中心日报》在“我未抵挡日军轰击”的标题下,发表了张学良的上述通电,“不抵挡主义”五字遂首次公之于文字。张电所云,虽系转述臧、荣二人来电,但是,臧、荣二人不会也不敢杜撰“不抵挡主义”一词,它一定出自9月18日深夜张学良的口头指示。关于此,荣臻报告说:
得知日军袭击北大营,当即向北平张副司令,以电话报告,并请应付办法。当经奉示,尊重国联和平宗旨,避免冲突,故转告第七旅王以哲旅长,令不抵挡,即使勒令缴械,占入营房,均可听其自便等因。彼时,又接报告,知工业区迫击炮厂、火药厂均被日军袭击。当时朱光沐、王以哲等,又以电话向张副司令报告,奉谕,仍不抵挡,遂与朱光沐、王以哲同到臧主席宅研究办法,决定日军行动任何扩大,攻击如何猛烈,而我方均保持镇定。
“尊重国联和平宗旨,避免冲突”,当然就是“不抵挡”。“以电话报告,并请应付办法,当经奉示”云云,说明张学良的指示是立即做出的,并未经过请示或研究。
1990年8月,张学良在台北接受日本NHK电视台采访时曾说:
我那时在北京,在医院养病。当时病刚好。那天我请英国大使去看梅兰芳唱戏。我听到这个报告,马上回到家里下命令。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形,我不明白,所以我当时是……(此句听不清。作者注),看看毕竟是怎么个事情。
张学良承认,是他“回到家里下命令”,至于“命令”的内容,很遗憾,在要害的地方“听不清”。不过,张学良在他的自传体著作《杂忆随感漫录》中讲得很详细:
约在十点卅分许,来人报告沈阳有长途电话,荣参谋长请我说话,有紧急事项,我马上辞蓝公使归返。荣对我说:有日本铁道守备队约一中队,向我北大营营团射击,日本附属地的日本驻军亦集结活动。我嘱切戒我军勿乱动,速与日本顾问妹尾、柴山向日方高级将领交涉制止,由交涉者即向日本林总领事处接洽交涉……天晓之后,除报告政府请示外,我派员向日本北平使馆矢野代办交涉,彼答以不知其详。
九一八事变后沈阳旧照
张学良要荣臻“切戒我军勿乱动”,自然就是“不抵挡”的意思。其实,关于和荣臻的通话内容,张在事变后的第二天,已经讲得很清晰、正确。9月19日下午2时半,张学良接受记者访问时说:
昨夜接到沈电,惊悉中日冲突事件。惟东北既无抵挡之力量,亦无开战之理由,已经由沈,严饬其绝对不抵挡,尽任日军所为。
摘自《找寻真实的蒋介石:蒋介石日记解读1》 作者:杨天石 重庆出版社 2015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