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年前的那场战役,日本叫日清战役,中国叫甲午战役。日本人以地缘命名,用地缘来承受历史之重。中国人以年轮命名,用时间来承受历史之重。看似无甚意味的命名,但还是显露了一种心情一种姿态,一个强调永志不忘性。60年一个轮回,只要是甲午年,就必然会想起那场战役。甲午这个概念,在中国指向的是历史记忆。一个是已经发生,不值再提。因为从地缘政治来看,“清朝”早已成了历史名词,“日清”这个概念也成过去式。在这里历史记忆不再亮眼。
日本通过甲午战役,获得了进一步“脱亚入欧”的信心,发展工业和教育的资金,乃至军国主义海外扩张的野心。同时,也更加蔑视中国,制定出一系列灭亡中国的计划。由此而引发后来大规模的侵华和中国全民族的抗战,直至日本最后的战败投降。由此构成两国极为错综的关系,和民族记忆中的复杂基因。
日本人曾把甲午战役称之为是用“国运相赌”的一场战役。也即是说国家命运在此一举——这无疑也是一种国家意识。据《日清战役实记》记载,当时就连社会地位最卑微的日本妓女,也捐钱捐物资助国家战役。而当时的清朝就很难说有一种自主的国家意识了,有的只是一群没有凝结力的无用民众罢了。
司马辽太郎在《坂上之云》的历史小说中这样写甲午战役:“胜利的最大要因不在日军。而是那个时候的中国人,为国家而死的观念基本没有。
中国真正开始重新找回民族凝结力和国家观念是在五四运动中的新文化运动,但此时距甲午战役已经是25年了,是不断地在救亡中启蒙民众。后来不幸的是救亡又压倒了启蒙,启蒙也就半途而止。这样来看,就国民的国家意识而言,中国比日本至少晚了半个世纪。
甲午战役的失败,日本逼迫清政府割让台湾并从清朝手中接掌了朝鲜的权力,势力直达中国东北,老大帝国的形象轰然倒塌,日本则一跃而成为新兴帝国。正所谓攻守之势易转。几乎是一夜之间,中华帝国在日本积攒千年的尊敬和崇拜被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厌恶与鄙夷。
亚洲的秩序从此开始重建,在日本人的眼里,甲午战役只是一场与弱者的战役,根本不足挂齿,哪怕赢了也没有荣耀。他们更重视与当时强盛的俄罗斯之间的日俄战役,这是一场与强国之间的战役,日俄战役的记忆,至今还停留在他们的脑海里。
无论是当时的日本历史学家或者作家,都已经开始轻蔑甚至蔑视中国。闻名的日本作家夏目漱石,在当时也把中国人称之为“支那佬”,并且毫无顾忌。如他在1906年写《片断》一文,嘲讽孔子的另一面是“盗炻行盗,这就是支那人”。日本人这种发生在甲午战役之后的认知转向,它的背景之一就是急于对霸权易手作系谱上和心情上的修复。所以我们说甲午战役对中国来说是永远的痛,对于日本而言只是一个历史记忆,其中的逻辑也就在这里。